作者:刘文新 黄诗稀 顾艳伟 胡婕 薛庆元 张磊 刘浩
(除部分资料图片外,本版图片由本报记者顾艳伟、刘文新、薛庆元拍摄)
这一路,我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变化
看着站台上行色匆匆的身影
看着陌生人欢乐地聊着 我知道家人在终点站等我,像过去一样,像未来一样
34小时从广州挤回重庆
■本报记者 刘文新
当59岁的刘国其背着沉重的行李包、提着红色塑料桶,走出重庆北火车站时,已是1月14日凌晨4时30分。大地还在沉睡,夜色迷蒙,寒风刺骨。
刘国其告诉记者,他的家在重庆市綦江区东溪镇竹园村9社,一个月前为修筑广肇((广州-肇庆)高铁的一个铁路桥梁工程,他跟着一位包工头到了广东肇庆。1月13日零时30分,他与10位同乡一起,从广州东火车站登上临时加开的L706次列车。98元的无座车票,是包工头从票贩子手中每张加价50元买到的。
由于年龄偏大,带的东西又多,他好不容易挤上了列车的10号车厢,此时,行李架及过道上早已堆满了行李,旅客前胸贴后背地挤在了一起。左冲右突之后,他在过道的前端为行李包找到了立足之地,他自己也只能坐在行李包上歇息。每当有乘务员和旅客要通过时,他得赶紧站起来,抱起行李包小心地让开通道。
10号车厢的厕所因故障停止使用。挤到9号车厢,他等了一个半小时才进到厕所里。此后,他再也不敢喝随身携带的矿泉水了。列车上15元一份的盒饭,他是消费不起的,饿了的时候,就啃两口面包充饥。
经过28个小时的煎熬,列车终于驶入了重庆北站,刘国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距火车站500米之外是公共汽车站。1月14日5时30分,刘国其和3位同乡及记者挤上了168路首班公交车,另外7位同乡则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6时30分,刘国其赶到了重庆市南岸区长途汽车站,车站门外小贩“馒头、包子”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已30个小时没有吃上一口米饭的刘国其早已饥肠辘辘,但他并未停下脚步,径直走到售票窗口,花36元购买了一张重庆开往綦江东溪路口的汽车票。7时30分,刘国其登上了开往家乡的长途大巴,疲惫和睡意同时袭来,他很快进入了梦乡。长途大巴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了一个半小时后,他下了车。然而,前面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泥泞山路,在等待着他。
快到家的时候,刘国其掏出手机给老伴打了一个电话:“我还没吃饭,你快弄点饭。有客人来(指记者),你多弄点菜。”
当刘国其到达位于潘家山半山腰的家门时,已是10时30分,距离他从广州上车,已过去了整整34个小时。
性格沉静的刘国其见到久别的老伴,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回来了,饭好没有?”记者笑问刘国其为老伴带了什么过年礼物?他老伴右手往后一扬:“他?从来想不到这些。我也不稀罕,只要平安回来就好。”
温情在车厢里流淌
■黄诗稀 本报记者 顾艳伟
从1月13日起,广西南宁的天空就微雨不断,15日那天还下起了中雨,阴冷的天气让人感到丝丝寒意。天公的不配合并没有阻挡住游子回家的脚步。壮乡首府的长途汽车站、火车站里,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拖着大包小包,加入一年一度的春运“迁徙”大军队伍,怀着各自的心情踏上了归乡的旅程。
1月15日11时45分,当记者登上南宁至贺州的K9336次列车时,车厢内早已是摩肩擦踵,人头攒动。外出务工的农民工、进城工作的农家子弟、放假回家的莘莘学子……面孔上要么带着些许疲惫,要么洋溢着喜悦,眼神里尽是对家乡无限的思念。
列车徐徐开动,原本互不相识的人们寒暄起来,谈着在外工作的感受,说着买火车票过程的艰难和喜悦,聊着家乡风俗,大家唏嘘不已。
坐在记者对面的老杨是广西贺州市铺门镇人,今年50多岁,在南宁一家建筑工地做泥水工。“我们老家过年时,家家户户都做年糕、年粽,村里还会组织舞狮、斗鸡等活动,不过,这几年村里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回家的少了,再也没有我们年轻时的热闹气氛了。”老杨说着,将头扭向车窗,似乎是在怀念曾经的过年时的热闹景象。
一个小女孩在车厢的过道里跳来跳去,嘴里不时喊着妈妈,甚是招人喜欢。一位衣着整洁的老人看着小女孩,眼神里有喜爱,亦有落寞。“这孩子就像我家丫头小时候的样子,可我家丫头自从嫁到外省后,就很少回家,今年说要回来过年,年夜饭总算人齐了。”说着,老人笑了起来。
17时5分,先前在北流站下车的小王如约给记者打来电话。小王在北京读大学,从北京坐火车到南宁,再转车到北流的一个小镇。小王在电话中说,到家一个多小时了,母亲正在厨房做他喜欢吃的酸菜鱼。说起见到父母的感受,小王说:“在火车上时,望着车窗外每一寸后移的风景心里格外激动,因为离家越来越近了,回到家看到父母欢喜的表情,和母亲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我突然明白,也许回家的孩子心里都有一分依赖,依赖着妈妈的爱与唠叨,依赖着家的味道,依赖着一家人吃饭的幸福。”
19时50分,在晚点了20分钟后,列车在贺州车站停下,同一个车厢的人们相互微笑着道别并送上祝福。走过站台,熙熙攘攘的人群纷纷向出站口涌去,他们的家或许就在这个城市里,或许他们还将继续奔波辗转在归途上,但人们行色匆匆,未做停留,因为有一个地方,也许它并不美丽,但游子们依然义无反顾,朝着它的方向前进,因为它的名字叫“家”。
春运很挤,春运很累,但一年只为这一“回”,再多的苦与累,终将化作回家后的无尽喜悦,春节回家,真好!
爸爸开车带我们回家看爷爷
■胡 婕 本报记者 薛庆元
如果把春运比作一次“大迁徙”,那么跟随父母远征的孩子们无疑是迁徙中的“小候鸟”,因为还不懂得漂泊的含义和生活的艰辛,与焦急的大人相比,他们多了一份“淡定”。1月15日记者在江苏南京火车站探访时发现,形形色色的孩子成了春运大潮中一道特殊的风景线。
南京火车站站前广场上,一个穿着鹅黄色外套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在人群中穿梭着,不时朝记者做着鬼脸,甚是可爱。她叫妞妞,今年7岁,这是她第五次踏上春运旅途。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他们回家的交通工具不再是拥挤的火车,而是自己驾驶的私家车。“今年不用挤火车了,爸爸开车带我们回家看爷爷。”妞妞抑制不住满脸的兴奋说道。妞妞的妈妈李女士说,10年前他们夫妻从安徽农村来到南京打工,5年前用手里攒的一些钱盘下了一个小门面开起了饭店。这几年,饭店的生意逐渐红火起来,去年他们购置了一辆小轿车,今年回老家便派上了用场。
妞妞的爸爸刘先生不无感慨地说,虽然现在的经济状况得到了改善,自己一家人也成为了大家口中的新城市人,但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些靠双手打拼的日子,更不会忘记身边那些仍旧没有熬出头的老乡和朋友,“我们在这里就是等两个同乡从外地坐火车赶到南京,然后开车带他们一起回家”。
裹得像个粽子似的婷婷被爷爷抱在怀里,刚满周岁的她对春运没有概念,平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婷婷的爸爸在南京市六合区的一家建筑公司打工。“这是婷婷在南京出生后第一次回老家江西景德镇过年,这包里全是婷婷的东西,她的衣服、尿不湿还有玩具。”爷爷指着面前一个硕大的行李包对记者说。
“婷婷是我们家的第四代。”爷爷说,现在他们一家人都已在南京的郊县落了脚,而他远在老家的父母今年已经88岁了。这几年,他们一家在南京的日子逐渐好了起来,远在老家的两位老人也盖起了二层小楼,日子越过越舒心,身体也还算硬朗。但老人始终有一个未完成的心愿,就是能见一见自己的重孙女,照上一张全家福照片,“虽然她还太小,什么都不懂,但这样的团圆机会不多了,这次过年回家老人看到她一定会很开心”。
其实,许许多多带着孩子回家的大人都只有团圆这一个朴素的愿望,尽管旅途不乏艰辛,但带着孩子回家,却让旅途充满了温馨。
票再难买,也要回家
■本报记者 张 磊
1月13日午夜时分,半轮明月挂在空中,北京西站北广场上旅客并不多,寒风拂过,愈发显得清冷。昏暗的灯光下,38岁的柴鑫满穿着旧式绿色军大衣,蜷缩在一个长条凳上,双手插在衣兜里。
柴鑫满告诉记者,他在北京市通州区宋庄镇附近的一家工厂打工,老家在河南省南阳市的农村,距离北京大约有1000多公里,因为要赶次日早晨的火车,就提前来到北京西站等候。“今年的火车票太难买了,第一次我凌晨4时就去窗口排队买票,冻了好几个小时,也没有买到。”柴鑫满苦笑着说:“第二次排队买到了一张临时客车L399的车票,凌晨5时出发。”柴鑫满的身边摆放着两个行李包,另外还有一小箱北京红星二锅头,这是他带回家的一点儿年货。柴鑫满一边不停地跺着脚,一边说:“在广场上要熬到凌晨1时才让进站,然后就去候车室待着。”
柴鑫满平时工作很忙,双休日也不能休息。今年虽然可通过互联网、电话售票,但在工厂办公室上网不方便,宿舍也无法上网,电话订票也很难。柴鑫满只好选择了最传统的窗口排队买票的方式。“票再难买,过年也要回家看看。过年了,谁不想回家?”谈到回家过年,柴鑫满的脸上露出些许微笑。
对漂泊异乡的游子而言,故乡的亲人是最难割舍的牵挂。眼下虽然通信方便了,柴鑫满时常给家里打电话,但逢年过节仍然对亲人满怀思念。柴鑫满家中有一个上初中的儿子,还有60多岁的父母双亲。“父母身体不好,需要看病吃药。孩子上学,每个学期需要3000元的学杂费。妻子没有工作,在家种地,照顾老人孩子。好在家里有五六亩地,吃饭不愁。不像在城市,出门就要花钱。”言谈间,柴鑫满的眼神显得有些忧郁,生活的担子压得这个步入中年的男人有些喘不过气。
不过,近几年柴鑫满的家乡还是有了不小变化。柴鑫满说,家中电冰箱、电视、洗衣机等家电样样俱全,也添置了电脑,这些电器在当地农村已经普及得差不多了,人们的生活水平普遍有所提高。
这些年,柴鑫满孤身在外闯荡,与亲人聚少离多。望着广场上行色匆匆的旅客,柴鑫满若有所思:“家乡的经济也有一些发展,过完年想在家乡找一份工作,估计每月也能挣3000元,同时还能照顾老人孩子。”新年就在眼前,柴鑫满的内心筹划着自己和家人未来的日子。
有房没房,回家过年
■本报记者 刘 浩
春节回家本是一件欢乐事,但也有一些事情让人纠结。
陈硕,山东人,现在在上海工作。记者与他的相识是在从上海开往山东青岛的高铁上。2009年大学毕业的陈硕,见证了上海物价涨、房租涨、车牌涨、房价涨,简言之就是“涨”字当头。陈硕告诉记者,短短一年中,他换了20多个兼职,而赚到的钱却屈指可数。谈到各种“涨”,陈硕显得有点疲惫,当提到谈了3年的女友,仿佛又卯足了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双方父母都在催”。而真正摆在他面前的烦心事,就是居高不下的房价,“目前两万多元一平方米的房价,让我这种工薪阶层的上班族怎么应对”。
陈硕一直在留意上海市各区的房价,虽然2011年房价有所回落,但市区两万元一平方米的房价变化不大。陈硕和女友打算今年在上海贷款买套房子,首付款需35万元。目前两人总共只有10万元存款,而剩下的25万元成为他这次回家的“任务”。对于之后的还贷,他坦言还未曾想过。
说到这25万元,陈硕有些焦虑,“父母年纪渐长,总不能把他们养老的钱也拿来。”今年是陈硕参加工作后第一次回家过年,而“要钱买房”让他不知如何开口。“不管有房没房,总得回家过年。”望着车窗外快速倒退的建筑,陈硕说。而此刻,“回家”则蔓延了记者整个思绪。爸爸、妈妈,儿女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