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一：农田里的石像。
图二：永裕陵旁边的工厂。
图三：损坏了的监控设施。
■本报记者 田珍祥 文/摄
　　麦子成熟季，城乡小巴驶过田垄掀起尘土飞扬，道路两旁的麦海中突兀地立着十几尊高大的石雕神兽、官甬石刻，格外引人注目。在河南省巩义市几个村庄的田地里，这样的场景屡屡出现。巩义是北宋皇陵“七帝八陵”所在地。5月28日，《中国消费者报》记者前往巩义市调查发现，陵区占地遭城市化和工业化蚕食，大量石像散落农田，有关部门保护手段单一令人担忧。
多数石像在农田
　　2016年12月，国家文物局公布《大遗址保护“十三五”专项规划》名单，宋陵位于其中。资料显示，巩义北宋皇陵墓群，1982年被列入国务院公布的第二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名单，是我国现存最大、地面遗址最完整的著名陵墓之一，分布在巩义市的西村、芝田、回郭镇和市区。现存帝陵8座，皇后陵22座，皇家宗亲墓144座，名将功臣墓8座，地面石刻造像900件。此前已被列为“十一五”期间国家100处大遗址保护重点工程。
　　“宋陵几乎涵盖了北宋所有的皇帝，包括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的永昌陵，因赵匡胤的父亲也葬在此处，民间有‘七帝八陵’之说。”当地向导刘景对记者说，因皇陵缺乏保护，儿时的他经常和小伙伴去田间地头“玩耍”石像，“现在，在市区的永昭陵修得差不多了，成了公园，但还有一半以上的皇陵没有动静，多数的石像还在农田里。”
　　5月29日上午8点，记者和刘景一起开车前往巩义城南芝田乡八陵陵区，从市区一路南下，顺着永通大道，15公里左右的路程中，路面坑坑洼洼。30分钟后，刘景把车停在了一片麦田前，指着田地中众多的石刻说，该地坐落着宋神宗赵顼的永裕陵和宋哲宗赵煦的永泰陵。
　　有别于一般的皇陵旅游景点，位于这片麦田中的皇陵显得低调很多，没有青石绿瓦、亭台楼榭，田野麦芒深处，有零星的石像及巨型土包不时浮现。
　　记者了解到，由于历史原因，“七帝八陵”多被损坏，遗留的近千座石像或站或立，气势恢宏，雕刻精美，被称为中国历史上最大的露天石像博物馆，是研究宋代典章制度和石刻艺术十分珍贵的实物资料。
　　沿着七弯八拐的乡间小路一路前行，在永泰陵前，一位来自八陵村的老人告诉记者，他是文物旅游局雇来的守陵人，负责陵墓周边的巡逻，“主要工作就是看守这些石像，巩义的宋陵一半都在农田里。”
　　老人的说法，在记者随后前往的永裕陵、永安陵、永昌陵得到了验证。
摄像头形同虚设
　　当地人郭春来（化名）认为，目前对宋陵的文物保护和旅游开发还不够，“那些石像长期在农田里肯定不利于保护，农作物打药、耕地作业等，都可能会对这些文物产生影响。另外，宋陵的旅游价值没有体现出来，不像明十三陵、清陵那么出名，旅游经济效益得不到体现。”
　　郭春来的担忧不无道理。记者调查发现，一些散落在农田的石像上，被挂上了化肥袋子。
　　记者了解到，从2013年起，当地政府和文物保护旅游部门进一步加大了对这批全国重点文物单位的保护，进行了专门的招投标建设。在记者走访的8座宋陵中，每座旁边都建有一个文物保护小院，并招募陵区附近的村民来此值班。同时，每座皇陵也都配备了1—2台摄像监控设施等。
　　记者调查发现，这些花大价钱配备的监控设施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甚至有监控设施已经被损坏、弃用，看守陵区的村民缺少专业的文物保护知识。
　　在永泰陵，记者看到陵区有一台摄像头高高挂在杆子上，没有看到相应的人员和监控设备。在乡村公路旁的永裕陵，“断了头”的监控设施吊在半空中。值班村民老魏告诉记者，现在监控设备已经停用。
　　老魏领着记者走进文物保护小院观看，存放监控设施的房门紧锁，门上锈迹斑斑，窗户也被封死了。“文物局给发钱，每月1000元左右。”老魏说，陵墓周圈配备了很多电子打卡的桩，他的工作主要就是每小时巡查一圈，并打卡。
　　烈日当头，33摄氏度的高温，记者跟随老魏巡查打卡。因天气太热，临近中午，老魏最终选择骑电动自行车快速完成了巡查打卡。
管理存在缺位
　　刘景告诉记者，他有两个女儿。“带孩子去看过皇陵，但有一些皇陵不让随便进了，可能是发生过偷盗现象，也有的圈起来收费了。”据刘景回忆，9年前曾有村民盗取石像藏于家中的化粪池内。永泰陵附近的八陵村村民告诉记者，前些年陵区发生过偷盗，但盗贼没有得逞。
　　永裕陵旁边，一家工厂的烟囱高高耸立。刘景向记者指认，工厂是炼铝厂。“这里以前是工业区，有很多工厂，现在环保部门和文物部门不让（他们）生产，可还是有一些工厂关关停停偷偷干。”
　　刘景所说的圈起来收费的是北宋真宗皇帝赵恒的永定陵。5月29日下午，记者前往这座位于巩义市蔡庄北一公里的皇陵。“门票20元一位，听讲解再交40元。”缴费后，除了门票之外，销售人员又撕给记者几张10元的门票作为讲解的票据，门票上既没有批准文号，也没有公章。销售人员解释称，10元的门票就是讲解费的票据。
　　这座作为旅游景点收费的皇陵，也仅仅是把宋真宗陵寝和前面的神道围了起来。“其他比如皇后、妃子等 都没 有纳 入 进来。”讲解人员介绍说，“因为范围很大，保护不过来，我们是北宋皇陵管理处的，景区收费也是经过物价部门批准的。”
　　巩义市物价局消费管理科工作人员证实，永定陵景区的价格确实是经过批准的，但景区用门票充当讲解费票据是监管缺失，应该纠正。
　　记者以游客名义向北宋皇陵管理处咨询。工作人员称，对于门票存在的问题，会向上级汇报进行调查。
　　调查中记者还发现，几所陵区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石碑大多数因年久失修，字迹斑驳不清，几乎无法辨认，永泰陵的石碑上还印有“出租叉车”字样的“牛皮癣”。
亟待加强保护
　　记者了解到，巩义当地政府近几年加大了对宋陵的保护和开发力度，期望把宋陵打造成河南省旅游立省的文化支点，成为中原文化的名片。早在几年前，宋陵就拟开始申报世界文化遗产。2007年，巩义市聘请有关单位编制了《宋陵保护总体规划纲要》，之后，又特别在宋陵总体保护基础上编制了《永昌陵片区专项保护规划》。然而，至今10年过去了，宋陵开发保护依旧滞后。
　　调查中记者发现，北宋开国皇帝赵匡胤的永昌陵被蓝色围墙围了起来，“正在建公园。”记者辗转从附近农田步行2公里进入施工现场后，一名施工人员告诉记者，目前永昌陵已被围了起来，正在施工。记者看到，现场停着两台推土机，陵区内破败不堪。
　　北宋皇陵管理处一位工作人员向记者证实，永昌陵在3月份开始进行环境整治工程。
　　5月31日，记者以游客名义向国家文物局和河南省文物局反映情况。国家文物局工作人员表示，按照有关规定，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管理权归地方政府。
　　为什么北宋皇陵的保护工作呈现如今这个局面？河南省文物局文物处工作人员说：“永昌陵，国家文物局批了方案经费，巩义的其他皇陵也都要开发保护，国家也拨了钱，但是地方上一直没做，因为这些皇陵都在老百性的庄稼地里，征地征不上来，保护工程无法实施。宋陵之前出现过田地里的石刻被盗的情况，国家专门投入资金建了监控设备。地方上的文物保护工作涉及方方面面，不是文物部门一家就能做好。”
　　历经千年，北宋皇陵的神道如今已成田埂。作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样的情况还要持续多久？当地已近70岁的老人李宝柱告诉记者，巩义流传着一句古谚，“东陵狮子西陵象，滹沱领上好石羊，蔡庄岭上好凤凰”。他希望能保护好宋陵，让历史文化不断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