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继酷奇单车退市后，小蓝单车也因经营困难而倒闭。 董芳忠/摄
■本报记者 任震宇
　　共享单车在经历了上半年的火热之后，从今年9月开始，其市场似乎进入了寒冷的冬季，多家企业退市，引发押金和预付款退款问题。在11月22日中国消费者协会召开的“《电子商务法（二审稿）》与消费者权益保护专题座谈会”上，有专家指出，共享单车收取押金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建议《电子商务法》对共享经济中涉及的押金、预付费等问题作出规定。
拿不回的押金
　　“您本月仅剩下3次退款机会了。”看着小蓝单车APP里弹出的提示，消费者王小姐无奈地摇了摇头：“都到这时候了，还想方设法说服我不要退款。”
　　王小姐是小蓝单车的忠实用户，缴纳了99元押金。但随着媒体上越来越多地报道小蓝单车遇到经营困难、押金退还困难的消息后，她不得不考虑停止使用小蓝单车。当她在APP里操作退还押金时，弹出的提示框里显示出三行字“退押金后您赠送余额将会清空；账户中优惠券将会作废；以后押金需缴纳199元”，随后又弹出一个对话框“送您5元的优惠券，留下来继续使用吧”。
　　“威胁、利诱、收买，都用上了，就是不希望我继续要求退款。”王小姐哭笑不得，她依然选择了继续退款，但按照小蓝单车的流程，7天之后才能完成退款。
　　实际上，这个“7天周期”是一个不靠谱的承诺。早在一个月前，从小蓝单车退还押金和账户余额就已经变得十分艰难。
　　相比王小姐，余先生无疑是先觉者，早在一个月前，他就向小蓝单车发出退还押金的要求，但当时就已经打不通客服电话，时至今日，他也没有拿到退款。
　　与王小姐、余先生有类似遭遇的消费者不在少数。9月份开始，酷骑、小蓝相继传出运营困难的消息。部分消费者向公司提出了退还押金的要求，但他们很快发现，按这些共享单车公司的“规矩”退钱十分困难。《中国消费者报》记者在小蓝单车的维权群里看到有人抱怨称：“说是7个工作日退款，但一个月过去了，都没拿到钱，客服电话根本就打不通。”
　　11月15日，小蓝单车传出遣散员工的消息，多家媒体以及供应商、用户纷纷赶到其位于北京望京地区的总部，发现已人去楼空，其APP上的退款通道也从“退款中”变成了“未交押金”。小蓝单车CEO李刚则发出公开信，称小蓝单车将由拜客出行全权代理未来的运营。但公开信对于供应商欠款和用户押金问题只字未提。另据媒体报道，拜客科技称，即便双方合作，也只负责线下车辆运营和维护，关于押金退款等其他费用类问题，需要联系原品牌公司。
未能兑现的托管
　　对于共享单车押金安全问题，在其发展之初就已经引起过社会各界关注。
　　今年3月26日，中国消费者协会发布观点，呼吁尽快出台共享单车管理规范，“共享单车企业应当按照《消费者权益保护法》《道路交通安全法》及相关法律规定，明确自身在车辆提供、安全保障方面的责任义务，明确押金、余额管理符合第三方监管的本质要求，并公示资金监管方式”。
　　当时，中消协律师团成员、北京汇佳律师事务所主任邱宝昌就提出质疑：一辆单车上平均有几个用户的押金，其总额可能高于该车本身的价值，单车实际上成为一种融资工具，带来了金融风险。因此，这笔资金必须由第三方监管，不能完全由企业自己支配。
　　在此前中消协举办的“提升共享单车服务消费维权工作座谈会”上，包括摩拜、OFO、小蓝、永安行、由你5家共享单车企业的代表都自称押金以及账户资金已由第三方监管。如摩拜单车称和招商银行有合作，进行专项资金托管，由招商银行进行监督管理；OFO也声称正在和银行就押金第三方监管进行合作商谈；小蓝单车也声称押金存放在和招商银行合作的账户里。
　　中消协律师团成员、北京市潮阳律师事务所律师胡钢认为，虽然各单车公司都号称押金由第三方监管，但对于资金监管信息披露得太少。“这笔钱是完全放在账户里不动，还是和银行合作，由银行代为投资？这些我们都不知道。所以即使有第三方监管也未必安全。”
　　胡钢的忧虑很快成为了事实，已经倒闭的小鸣单车曾称，小鸣用户押金是专款专用，委托第三方华夏银行监管。但华夏银行方面表示，小鸣单车在华夏银行广州分行开立的结算账户为一般存款账户，该行无须履行第三方监管义务。酷骑单车也称在民生银行设置了“专门账户”，但据民生银行北京分行透露，酷骑单车在民生银行开立的只是一般存款账户，民生银行“并未与该公司开展任何实质业务合作”。小蓝单车副总裁胡宇沸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表示，小蓝单车的用户押金一部分留存，用于客户退款需求，一部分则被挪用于继续生产车辆上。
如何“亡羊补牢”
　　当前，我国对新兴消费形式的监管，一般采取在发展中逐渐完善的方式。这种模式给了新兴消费模式充裕的发展空间。与以往其他的新兴消费模式不同，基于“互联网+”的共享经济发展十分迅速，共享单车从摆上街头到现在出现企业退市不过一年左右时间，未等监管发展完善就已进入行业洗牌期，这也给行政监管与消费者保护模式提出了新的挑战。
　　今年8月1日，交通运输部等10部门发布了《关于鼓励和规范互联网租赁自行车发展的指导意见》。其中专门规定：企业对用户收取押金、预付资金的，应严格区分企业自有资金和用户押金、预付资金，在企业注册地开立用户押金、预付资金专用账户，实施专款专用，接受交通、金融等主管部门监管，防控用户资金风险。企业应建立完善用户押金退还制度，加快实现“即租即押、即还即退”。互联网租赁自行车业务中涉及的支付结算服务，应通过银行、非银行支付机构提供，并与其签订协议。互联网租赁自行车运营企业实施收购、兼并、重组或者退出市场经营的，必须制定合理方案，确保用户合法权益和资金安全。
　　对此，邱宝昌表示，虽然相关部门在共享单车企业资金监管问题上有相关规定，但没有明确指出如果企业违反该规定会受到怎样的处罚，即没有相应罚则和监管渠道，即便是共享单车企业不遵守，监管部门也很难对企业进行处罚，同样消费者维权也存在较大难度。
　　在11月22日中国消费者协会召开的“《电子商务法（二审稿）》与消费者权益保护专题座谈会”上，中国政法大学传播法中心副主任朱巍告诉记者，当前全国还没有统一的对预付式消费资金管理的法律法规，但根据《消法》第五十六条规定，经营者对消费者提出的修理、重作、更换、退货、补足商品数量、退还货款和服务费用或者赔偿损失的要求，故意拖延或者无理拒绝的，可由工商行政管理部门或者其他有关行政部门责令改正，并处以罚款和吊销执照。“虽然《消法》中有这样的规定，但在现实中，共享单车企业到了退不出押金的时候，往往已经濒临倒闭关门，这时候不管是罚款还是停业整顿、吊销执照，都已经没有意义。”朱巍指出。
　　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教授张严方认为，共享单车平台对押金是长期占有，实际上是将共享单车作为一种融资工具。我国对吸收公众存款的集资行为是有严格规定的，共享单车收取押金的行为涉嫌未经批准即吸收公众存款。她建议，在《电子商务法》中对共享经济中存在的收取押金和预付费行为作出相应规定。“比如，规定这笔资金必须在银行开设专门的托管账户，经营者可以申请支取存管资金，消费者有权要求经营者提供预付资金存管相关信息。”
　　中国政法大学开放教育办公室主任吴景明也支持这一观点。他表示，押金和预付费性质是不一样的，押金是一种债务担保，而预付费涉及到购买商品和接受服务者提前支付的款项。预付费消费在电子商务领域发生问题很多，因此应该有一套制度设计。首先应该由第三方托管，经营者必须有条件才能提取，而且是凭单据提取。其次，对收取预付款和押金的经营者，应该责令其购买相应的保险，通过保险来保证预付款的安全，一旦出现无法控制的风险，可以由保险公司来承担。此外，收预付款的经营者也应该设门槛，规定达到什么资质的经营者可以收预付款，而不是所有的电子商务经营者都能无限制收预付款和押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