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夜爬抱犊寨凌晨看日出的人群。 受访者供图
■本报记者 李建
　　前不久，河北古武当山景区一场9.9元的夜爬（夜间登山）活动导致上千人短时聚集而被迫发布限流公告的新闻登上热搜。《中国消费者报》记者调查发现，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热衷“熬一个夜，攀一座山”，而与夜爬相伴的安全隐患问题，也开始被越来越多的人所关注。
夜爬渐成时尚
　　“凌晨两点半从山脚出发，一个半小时就能到南天门。山本身没多高，也就翻两座山头的事儿。”10月15日，刚从抱犊寨下来的河北地质大学大二学生林超告诉《中国消费者报》记者，他是从今年6月开始夜爬抱犊寨的，到现在已经爬了5次。
　　记者了解到，抱犊寨是位于河北省石家庄市鹿泉区的一个4A级景区，因为距市中心只有10多公里，用“公交+共享单车”的方式就能很方便地到山脚下，下午5点半以后进山不用买票，所以吸引了很多年轻的“特种兵”们“爬到山顶看日出”。
　　记者通过网络搜索发现，无论是泰山、华山、黄山等具有较高知名度的名山，还是像抱犊寨这样具有一定区域影响力的山岳景区，都有网友们贡献的“夜爬攻略”帖子，从发帖时间看，2020年以后较为集中。
　　“夜爬带来的新鲜感让人很兴奋、很刺激。”坚持夜爬3年多的石家庄市民魏松先生说，虽然会有风景被略过或无法看清的遗憾，却能获得不少与白天迥然不同的体验。
　　记者通过线下面访、微信语聊、电话访问三种形式调查了全国不同省份的30位夜爬爱好者（一年以上经验），发现大约50%的受访者选择夜爬是“寻找刺激和挑战”；35%的受访者表示“想避开日晒高温或人流高峰”。
　　社交媒体上一些旅游博主和网红们图文并茂的夜晚山川景色与探险经历的分享文章，也是引发年轻人的好奇心理并大胆尝试的原因。记者在小红书上输入“夜爬”搜索，显示笔记数量达到了42万+。
　　与此同时，国内不少山岳景区也迎合年轻消费者的需求，推出“夜场”登山、“特种兵夜游”等活动，一些新晋网红景区还将此看作是向年轻群体宣传景区历史文化内涵、提高品牌知名度的重要举措。
　　素有“山岳型景区黑马”之称的山东淄博红叶柿岩古村夜游产品面世后，一晚游客超5000人；因夜爬限流登上热搜的古武当山，今年9月15日启动“9.9元夜爬活动”后，刚开始人数只有百余人，很快就增长到一万多人；今年3月以来，江西萍乡武功山“夜爬经济”爆火，以年轻客群为主的夜爬人数高达79万。
风险沿路相伴
　　与具有探险性质的户外登山活动相比，以休闲游览为主的夜爬虽然难度相对较低，却存在很多不确定的风险。
　　今年28岁的魏松在接受《中国消费者报》记者采访时说，除了多次夜爬石家庄近郊的抱犊寨，他还两次夜爬过距石家庄市区90多公里、位于河北和山西两省交界处的4A景区驼梁，虽然景色更壮美，有时还有专业的夜爬领队带队，但攀爬的难度也更大。
　　魏松认为，与白天相比，夜晚视线不好，更容易发生滑倒、摔伤等意外事故。同时，夜晚气候变化更频繁，体力消耗相对较大，不确定性因素也更多。而对于很多初次尝试夜晚爬山的人来说，特别是女生，还要克服恐惧、不安等心理压力。
　　记者检索最近两年的媒体报道，发现数十起景区夜爬遇险、受伤的案例，而遇险原因大都是游客偏离了景区规划或推荐的路线。同时，“大学生”“看日出”“迷路”等关键词也越来越多地出现在相关报道中。
　　记者调查发现，除因游客偏离规划线路导致的险情外，有些景区对夜间游览采取了“既不推荐也不禁止”的态度，因此未配备完善的夜间照明设施；有些景区虽然推出了夜爬的旅游产品，但在相关风险评估和预案准备方面还欠成熟，不仅拉低了游客的体验感，有的甚至还形成了安全隐患。
　　10月13日，河北古武当山夜爬活动现场被游客挤爆，景区次日被迫临时关闭售票通道，采取限流措施。多段网传视频显示，景区门口人头攒动，不少游客吐槽说两个小时的路程，爬了5个小时才到山顶。
　　多次夜爬抱犊寨的@希望的光在攻略中提醒说：抱犊寨晚上没有灯，有的路段比较窄，没有手电筒可能会踩空，一定要注意安全；而@木子则吐槽说：南天门外能真正看日出的只有临近门口平台的一小段台阶，人多时拥挤不堪，如果不是栏杆很“给力”，真的很危险。
　　此外，记者在小红书平台检索石家庄本地夜爬主题笔记，还发现很多“白天看来问题不大，放到夜晚爬山这个场景却危险系数很高”的事儿，如有人在夜晚的抱犊寨山路上遇到一身酒气甚至不断呕吐的爬山者，有些女性爬山者则曾遭遇三五成群的陌生男子跟踪骚扰……
规范引导确保安全
　　山岳景区的夜爬活动，如何确保安全？
　　泰山景区从上世纪80年代就有登岱顶看日出的传统项目。泰山景区文旅经发部副部长苗青在接受《中国消费者报》记者采访时分析说，景区可以通过分时段预约、错峰限流等手段干预调控夜间爬山人数，同时可以酌情开通索道或在危险地段设置照明措施，注意常规安保值班与异常气候条件下的动态巡查相结合，从而降低游客夜间爬山的危险性，满足游客夜爬需求和游览体验。
　　据介绍，今年以来，泰山景区通过预约限流等措施，将登山看日出的人数从3.4万人控制到2.5万人，有效避免了短时间聚集造成的安全隐患。同时，权衡夜爬路线照明和夜间鸟类栖息等生态保护的矛盾，多次请专家研究论证，最终确定了通过调整光源强度和光照角度来完善优化沿途重要地点照明的方案。
　　中国旅游景区协会露营分会理事长、江西武功山旅游发展有限公司执行董事刘海峰在接受《中国消费者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从丰富景区产品的个性化供给角度来说，年轻游客夜爬的自由和乐趣应该得到充分尊重和必要保障。不过，景区在打造夜游项目时不必跟风，既要因地制宜地找到适合景区的项目给游客更多更好的体验，更要采取多种手段做好夜间开放旅游期间的安全保障，比如景区引导、道路亮化、夜间旅游安全设施等，都需要完善，这对很多景区来说是一个新的考验，但客观上也能起到倒逼景区完善基础设施的作用。
　　中国消费者协会专家委员会成员、北京市法学会旅游法学研究会副会长、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法学院教授苏号朋分析说，根据《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和《旅游法》规定，旅游者在旅游过程中享有获得安全保障的权利。山岳景区在夜爬的产品供给方面不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确实无法满足游客夜爬的多方面需求，景区应关闭存在安全隐患的线路，以避免意外发生。因景区设施设备不完善、危险区域没有提醒标志或标志不明显等原因造成的事故，景区要承担相应民事赔偿责任。而从游客自身角度来说，也应该切实增强自我保护意识与社会责任感，避免擅自进入缺少必要安全措施、危险系数较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