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保障房建设是民生工程，随着中央政府的不断督促，各地逐步加快保障房建设速度，越来越多的百姓住进了新房。与此同时，由于种种原因，保障房质量问题陆续出现，“墙脆脆”、“楼歪歪”、“屋漏漏”……这些带有戏谑色彩的称呼反映了百姓的不满及担忧。保障房出现质量问题，不仅损害了百姓的利益，也影响着政府的公信力。因此，希望各地既要重视保障房建设的规模和速度，更要重视保障房建设的质量。只有建设质量合格的保障房，才能让百姓安居、生活安心。
龙湖·大方居小区楼房墙基开裂
（业主提供）
龙湖·大方居小区维修后的332号楼因质量问题拆除后重建的明悦湾小区的保障房龙湖·大方居小区部分楼房墙体与地面之间出现裂缝 （业主提供）龙湖·大方居小区经过维修的楼房，底部颜色与上部不同
■本报记者 任震宇 文／摄
　　今年我国计划新开工建设保障房1000万套，这是我国有史以来保障房建设规模最大的一年。按照中央政府要求，各地保障房必须在11月末以前全部开工，其中，主体结构完工的要占1/3以上，确保年内基本建成400万套以上。而与此同时，各地保障房屡屡爆出质量问题，“墙脆脆”、“楼歪歪”、“屋漏漏”……这些带有戏谑色彩的称呼反映了消费者的不满及担忧。作为民心工程的保障房建设，其质量该如何保障，才不会让它成为“伤心”工程？
龙湖·大方居小区的裂缝
　　位于北京市通州区半壁店街的龙湖·大方居小区，是北京市2010年入住的最大的一个两限房小区。该小区项目包括普通商品房、“限面积、限价格”的两限房以及部分廉租房，住户包括符合北京市两限房购买条件的居民以及因原北京市宣武区拆迁的定向安置居民。该小区由北京龙湖中佰置业有限公司开发，中天建设集团有限公司和中国建筑工程第一局第五建筑有限公司负责建设。
　　龙湖·大方居小区的业主们入住迄今不到一年时间，却已经多次爆出有关质量方面的负面消息。最近的一次是8月13日前后，当时北京市多次出现强降雨天气，该小区部分楼房墙体与地面之间出现裂缝，有的宽达数十厘米，部分住户将之拍照后上传到网络。
　　有媒体报道，“在龙湖·大方居小区8号楼1单元门口，楼体底部塌陷，已经使部分楼体脱离地面，墙体下方的青砖已经活动。记者将手伸进裂缝时，摸不到任何东西。趴在地面上从裂缝的一端能看到另一端楼体。”至于出现裂缝的原因，“龙湖·大方居小区物业管理公司北京金罗马物业公司一名工作人员称，前段时间降雨较多导致地面塌陷，已经和施工方沟通，现在施工方正在填补……在现场施工的工作人员称，引起裂缝的原因有可能是在楼房打地基时，回填土不实引起的。”
　　9月3日，记者来到龙湖·大方居小区时，现场已经看不到楼房墙体与地面之间的裂缝，但可以看到部分楼房墙体底部的颜色和上面的墙体明显不同。该小区业主周大爷指着面前的332号楼告诉记者，这栋楼的墙体与地面间曾出现过裂缝，“就是下大雨那段时间，有一天起来一看，墙体下面裂了一个大口子，后来物业公司找人修了修，你看那底下的颜色不一样，就是修补时抹上泥灰的痕迹”。周大爷带着记者沿着332号楼走了一圈，向记者指点当初的裂缝所在，“有的裂缝挺大的，2单元门口的台阶都塌了一块。”周大爷说，“虽然这是保障房，售价每平方米4000多元，但质量也不能这么糊弄吧？”
　　记者了解到，实际上，这并非是龙湖·大方居小区第一次暴露出质量缺陷。就在7月底，同样是由于暴雨，小区北门的一面墙坍塌，被媒体称之为“墙倒倒”，还出现了台阶下陷、墙面裂缝等问题。记者在该小区内随意采访了几位正在聊天、锻炼的老人，他们表示，的确存在这样的问题，有的老人还告诉记者，墙体与地面出现裂缝的不仅是332号楼，有好几栋楼都发生过类似问题。
　　事后，北京市住房和城乡建设委员会针对媒体的报道回应称，龙湖·大方居小区底部的回填土只是构造措施，并非起承重作用，因此，其底部回填土的下沉对楼栋的主体结构安全没有影响，并已责成通州区相关部门查勘现场、出具鉴定报告、进行修缮处理。同时，北京市住建委要求通州区住建委组织开发商和施工单位对小区全部楼座进行排查，并对存在隐患部位进行加固。
　　虽然该小区的物业公司已经对裂缝进行了维修处理，但是周大爷依然不是很放心，他担心物业公司维修时没有用砂石对地基进行回填，而只是用水泥将裂缝堵住。该小区物业公司工作人员就此回应记者称：“这些问题都处理好了，我们是先回填再用水泥进行填补的，事关安全，肯定要认真处理。”
保障房连出质量问题
　　实际上，出现质量问题的保障房项目远远不止龙湖·大方居小区。近年来，保障房质量问题被屡次曝光，北京市于去年首度拆除了不合格的保障房。
　　被拆除的保障房位于北京市大兴区。2010年7月，北京市大兴区建设行政主管部门在保障房项目监督检查中发现，明悦湾小区B区、C区8栋住宅工程出现混凝土试块强度不符合设计要求的问题。明悦湾小区A区为商品房项目，B区、C区属于经济适用房项目，由北京日月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投资建设，北京住总集团旗下的第二开发建设有限公司总承包。发现问题后，该小区被责令停工整改，并于同年10月9日正式启动拆除程序，成为第一个因质量问题拆除重建的保障房小区。
　　9月8日，记者来到位于北京市南五环路德茂桥西北角的明悦湾小区，发现位于该地块南部的是8栋已经完全建成的红色板楼，北部则是几栋已经封顶、尚未做完外立面装饰的19层楼房，在外面可以看到楼里有工人正在工作。明悦湾小区售楼部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这几栋已封顶还在做后期施工的楼房就是去年因质量问题被拆除后重新建造的，目前基本已经完工，可能到今年年底开始销售，但还需要通过建委的验收，具体时间还没定。
　　记者了解到，因混凝土试块强度不合格导致出现质量问题的并非明悦湾小区一家。早在2009年8月，北京市首个限价房项目瑞旗家园小区的部分业主在装修时发现，两家阳台之间的墙壁酥脆，碎墙块用手一捏便成散沙，媒体报道此事时称之为“墙脆脆”。瑞旗家园小区建设单位北京住总集团发现，有500余户阳台存在安全隐患，原因是在现场搅拌混凝土时，个别操作人员未按配比要求进行搅拌，导致阳台分户隔板混凝土强度不够。
　　今年4月，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报道称，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为解决采煤沉陷区居民住房问题重点打造的一项民心工程——石拐棚户区改造项目民馨家园小区，其住户在装修时也出现“墙脆脆”情况。施工方认为，出现问题一是由于使用一种砂浆王水泥添加剂不当，二是因为房屋竣工后缺少保养，经过两次冬天的冻融后出现了“墙脆脆”情况。
　　保障房出现的质量问题不止“墙脆脆”一种。7月25日，海南省质量技术监督稽查总队根据群众举报，在文昌市文城镇政府保障性住房工地上发现大量不合格钢筋。海南省质量技术监督稽查总队副总队长郑廷安称，这种重量偏差严重的不合格钢筋被称为“瘦身”钢筋，由于偷工减料，使原本应达到标准的钢筋足足“瘦了”一圈。“如此‘瘦身’钢筋一旦投入使用，无疑对房屋安全造成巨大隐患，其后果不堪设想”。而在此之前，广西壮族自治区住房和城乡建设厅通报了今年第一季度全区建筑市场暨建筑工程质量安全层级监督检查情况时，也发现了类似的“瘦身”钢筋。
　　不断出现的保障房质量问题让消费者烦心不已。记者在龙湖·大方居小区采访时，有多位接受采访的消费者表示，虽然保障房的售价明显低于普通商品房，但是相差的应该是其他品质，而非建筑本身的质量。
质量问题背后的多重原因
　　保障房质量问题不断出现自然引发了一个疑问，为什么保障房质量如此难以保障？
　　保障房利润偏低显然是一个客观因素。曾担任过国内多家房地产公司项目顾问的李先生告诉记者，房地产企业参与保障房开发建设的利润确实不高，开发经济适用房项目利润可能不超过10%，这和普通商品房的开发利润相差甚远，开发两限房稍高一些，而开发廉租房的利润可能更低。所以，对于保障房的开发建设，各地往往采取与商品房开发混搭、配建的方式，就是出让一块土地给开发商，政府会要求在这个地块内除了建设普通商品房外，还要建一定比例的回迁房、拆迁定向安置房、两限房、经济适用房甚至廉租房等保障房，如前文提及的龙湖·大方居小区、明悦湾小区都带有这种开发性质。在这一模式下，开发商建保障房实际上成为了其获得土地开发商品房的条件，虽然保障房部分的土地出让金较低，但其建筑成本、市政配套建设成本以及资金运营成本与普通商品房相比却相差不大。由于房地产开发时间起码在1年以上，这期间市场的波动、建筑成本的变化都可能超出企业原先预估的成本，而保障房的价格、销售对象是由政府确定的，开发商没有涨价的空间，因此开发商难以通过开发保障房来获得足够利润。为了防止亏损，有的开发商便竭力压低工程建筑的开发预算，在竞标企业中选择报价低的承建商。
　　在承建商中，为压缩成本，违规分包、层层转包也是一种潜规则，这就可能给住宅质量埋下了隐患。记者发现，针对大规模保障房建设中可能出现的违规转包问题，福建省、海南省、江苏省苏州市等地的住房建设部门都曾专门下文，要求严厉打击此类行为。如福建省住房和城乡建设厅今年5月下发的《《关于进一步加强保障性住房工程质量安全管理的意见》要求，“凡发生重大工程质量安全事故以及发现有转包和违法分包、挂靠等严重违法违规行为的，一律清除出保障性住房工程建设市场”。海南省住房和城乡建设厅今年8月下发通知，要求贯彻落实住房和城乡建设部6月下发的《关于进一步加强建筑市场监管工作的意见》精神，严格规范辖区内的保障性住房工程的承包行为，严禁转包和违法发包。
　　成本的控制同样造成了监理机构的“赶场”。北京大岳咨询公司总监李伟曾向媒体表示，保障性安居工程造价低，不少监理公司接下业务后，没有派人到现场，或是没有派专人去现场做监理。目前，不少商品房建筑工地的监理人员都是一个人盯几个工地，而保障房项目，由于造价低和缺乏甲方监督，监理人员更加不负责任。
　　造成保障房质量问题的另一因素则是政府投入的不足与赶进度的匆忙。今年准备建设的1000万套保障性安居工程，是按照每套住房60平方米的面积计算的。住建部计算总投入需要1.3万亿元，折合每平方米的成本为2166元。有业内人士表示，由于东部地区和西部地区开发成本不同，因此，这一计算方式所计算的成本可能偏低。另一方面，中央政府要求各地保障房建设必须在11月末以前全部开工，其中，主体结构完工的要占1/3以上，确保年内基本建成400万套以上，堪称时间紧、任务重，这也造成部分地区出现匆忙上马、监管缺失的现实。
　　上海易居房地产研究院综合研究部部长杨红旭表示，对于地方政府而言，今年保障房建设的难度确实远远超过以往，由于中央政府的不断督促，1000万套指标完成的可能性仍非常大。不过地方政府和监管层在关注数量目标的同时，更应该关注的是工程质量。“有的因为前期工作不力，为了完成开工率猛赶工期；有的因为地方款项拨付不及时，导致建设资金不到位，这些实际上都要比开工延迟的危害更大”。
　　对此，中国房地产业协会副会长朱中一表示：“保障房是解决老百姓居住的基本保障，在面积上肯定比一般的住房要差一点，但是质量上的要求是跟其他房子是一样的，起码要合格，质量上不能粗制滥造。所以，保障房不等于是质量上粗制滥造的房子。”
确保保障房质量需多方努力
　　实际上，为了保障保障房不成为粗制滥造的“伤心房”，相关政府部门早已经出台了一系列的规章政策。
　　今年“五·一”国际劳动节期间，国务院总理温家宝来到北京市朝阳区王四营保障性住房建设项目工地慰问工人时指出，保障性住房的建设，从设计到施工，从监理到验收，全过程都要贯穿着“质量第一”，要确保每根钢筋的使用、每块混凝土的浇筑、每个门窗的安装都要达到安全要求。
　　6月11日，国务院副总理李克强在河北省石家庄市出席部分省份保障性安居工程工作会议并发表讲话指出，住房质量直接关系群众生命财产安全，在这个问题上不能有丝毫马虎和放松。各地都要尽快制定落实保障房质量监管办法，在设计、建材、施工等各个环节上严格把关，对存在的问题、隐患发现一起，整改一起。要对保障房建设实行质量终身责任制，一旦质量出了问题，不论责任人走到哪里，都要追究其责任。
　　5月20日，住建部下发《关于加强保障性安居工程质量管理的通知》，将保障性安居工程质量监督管理纳入地方任务考核，并将对发生质量问题的市县主管部门负责人进行约谈。8月4日，住建部又在城乡建设安全生产和质量管理电视电话会议上要求，将保障性安居工程质量管理纳入住房保障工作考核、约谈和问责范围，一旦发生重大质量问题，住建部将实施重点督办。与此同时，住建部也从8月底到9月中旬，在全国开展房屋建筑和市政工程质量安全大检查。住建部副部长齐骥强调：“凡是保障性安居工程发生质量问题的，市县主管部门要及时查处并向本级人民政府报告，省级住建部门要对本地区的问题查处情况进行挂牌督办，对市县主管部门负责人进行约谈；凡是发生重大质量问题的，住建部将实施重点督办，并进行通报，必要时住建部将直接查处。”
　　记者获悉，北京、江西等部分地区已经开始尝试建立保障房质量终身负责制。6月29日，北京首批“试水”项目中的东亚瑞晶苑限价房竣工交钥匙，同时在小区门口竖立起了“终身质量保障牌”，上面刻有建设单位、勘察单位、设计单位、施工单位、监理单位等5家参建单位的名称，及其法定代表人、项目负责人的名字。
　　北京市住建委副主任王钢表示，北京市所有新建保障房都将终身追究质量责任，今后其他项目也将陆续展开。此外，北京市已于近期着手实行了保障房第三方检测制度的试点，即在保障房结构工程完工后，由政府主导，从社会上选择有资质的检测机构，对各个部位进行检查和抽查，如混凝土的强度、钢筋的间距等。这是在建设、施工、设计和监理等进行验收后，再由独立于开发、建设单位的第三方机构进行的检测。对于不能提供第三方检测报告的保障房项目，将不予竣工验收。
　　除了在验收、保障环节下功夫外，针对建材是房屋质量问题的关键，住建部下属的住宅产业化促进中心已经开始建立保障房建材超市，即保障性住房建设材料、部品采购信息平台，并已经进入测试阶段。记者在该平台网站的介绍中看到，这是一个专门服务于全国保障房项目的巨型超市，旨在为保障房提供价廉物美的产品。平台供应企业将覆盖住宅生产建设和装饰装修过程中全部设备、材料、部品和技术。此平台具有公益性质，免费注册，免费入库。入库企业部品、部件和材料需要具有国家级认证机构颁发的产品认证书、采购价格必须优于市场价、必须具有售后服务承诺等条件。有专家认为，建立统一的采购平台，有利于保证住房质量，降低成本，推进保障房建设标准化，也能让产品价格公正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