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任震宇
　　日前，中央电视台曝光了中华医院管理学会明码标价向医院和院长颁奖的问题，让社团组织以营利为目的，滥发奖牌的问题再度浮出水面。实际上，社团组织收钱发奖是个存在已久的老问题，2012年民政部发布了《关于规范社会团体开展合作活动若干问题的规定》（以下简称 《规定》），意图规范社会团体包括收钱发奖在内的一系列不当经营问题，但此类现象却依然存在。

管理真空催生“山寨学会”

　　作为社会团体的主管部门，民政部既然早已经出台了相关规范文件，为什么依然难以遏制社团组织明码标价卖奖牌的冲动？
　　在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清华NGO研究所副所长贾西津看来，《规定》的空置与民政部门对社团组织的不当经营行为缺乏足够的强制措施有关。
　　贾西津告诉记者，我国目前的社团组织大致有两种，一种是在民政部门登记注册的社团组织，理论上民政部门对其有管理职能，社团组织还要接受民政部门的年检，年检未通过的可能被注销登记。另一种是国外社团组织在中国的分部，如部分国际性环保组织在华的分支机构，还有在海外登记的社团组织，比如在香港可以像注册公司一样很容易就注册一个带“中华”、“国际”字头的社团组织。
　　对于未在民政部门登记注册的社团组织，即使开展各种不当的评奖活动，民政部门也无法管理。而对于在民政部门登记注册的社团组织，由于数量众多，它们开展的评奖活动也不一定都向民政部门汇报，民政部门也难以知晓它们每一次的评奖活动。而且民政部门对社团组织的管理措施有限，主要就是年报、通报、年检以及等级评定，即使知道其开展了不当的评奖活动，也难以进行合适的处罚。
　　“民政部门最严厉的处罚就是不予年检，或者注销登记，但是否说开展一次评奖活动就达到了不能年检的标准，也不一定。总体来说，民政部门对社团组织的管理措施都是一些比较软的手段，缺乏硬方法，这也是部分社团组织敢于违规评奖的一大原因。”贾西津说。
　　而此次被曝光的中华医院管理学会，即在民政部网站上查询不到注册登记信息，国家卫计委也声明与其不存在业务指导关系，是个未合法注册的“山寨学会”，对于这种组织，民政部门显然无法通过惯用的手段进行管理。

假奖牌误导消费者

　　国家行政学院教授汪玉凯在接受央视的采访中表示，中华医院管理学会属于社团法人范畴，但是没有合法的登记注册信息，是一个不合法的组织。别说其运作不规范，评奖等所有的活动没有任何依据，甚至这个组织的存在都缺乏基本的依据，不能成立。而其评奖卖牌行为更是涉嫌构成诈骗。“从消费者的角度而言，这种卖奖卖牌的行为，无疑是侵犯了消费者的知情权和选择权。”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的刘俊海教授告诉记者，消费者有权了解医院的真实医疗水平和评价，而这种花钱就能买到的奖牌，无疑会误导消费者的认知，导致他们对买奖的医院作出错误的评价，并作出错误的选择。
　　“俗话说，金杯银杯不如消费者的口碑。既然要评什么老百姓放心医院，那就应该有消费者或者说患者的参与。但现在不是让消费者参与评奖，而是与之无关的学会去评奖，实际上花钱就能买个奖，这无疑有损公正性和公信力。”刘俊海对记者表示，“对于医院而言，应该树立正确的名誉观，通过消费者的评价树立自己的名誉，而不是通过买奖牌来获得荣誉。”
　　贾西津也向记者表示，社团组织热衷卖奖牌，企业热衷买奖牌，背后深层次的原因还是消费者对一些评奖，尤其是带有官方色彩、名头的评奖过于轻信，很认这些头衔，这也给了社团组织开展此类活动以动力。因此也需要转变这种社会观念，对此类奖牌有清醒的认识。

监管制度亟待改进

　　那么，是否说社团组织就不该举办各种评奖活动呢？贾西津、刘俊海等专家都认为并非如此。
　　贾西津向记者表示，社团组织对企业、个人进行评奖，是社会自治的一种方式，通过奖励、表彰在某些方面做得出色的企业、个人，可以起到正面鼓励、引导其他企业、个人效仿的作用，从而推动社会的整体进步，这也正是社团组织参与社会管理的体现。所以对于社团组织的评奖，关键在于如何规范，而并非禁止。需要禁止的是那种卖名义、卖头衔，如中华医院管理学会这样只要给钱就能发奖的评奖行为。
　　根据贾西津的观察，我国目前对社团组织的管理上还存在不少漏洞。一方面，社团组织的注册门槛高；另一方面，对注册的社团组织，管理方式又偏于软性，各项要求也不是特别清晰和容易界定，是否违规既没有足够标准也缺乏执法手段。这造成了注册和未注册的社团组织都在开展违规评奖活动。“现在登记一个社团组织是很难的，比如必须要有一个官方背景的主管部门，只要登记的社团组织都等于有官方背书，而且行为也有了官方色彩，其违规行为也间接损害政府的公信力。”贾西津表示，“从国外经验来看，社团组织的登记应该是和企业一样很容易的，而其权威性也并非来自官方，而是市场的选择。就像一家企业，消费者认可了，就有权威了。”
　　对此，贾西津建议，应该进一步改进我国的社团登记和管理制度。首先是降低社团登记的门槛，让因各种原因未在民政部门登记注册的社团组织能够合法登记，这样才能对其进行规范管理。而对登记注册的社团组织，则要制定更加具体且可执行的管理手段，管理标准，进行管理。“简而言之，就是政府的责任更加小而明确，社会公众学会选择，业内有组织进行引导，才能规范社团组织评选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