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任震宇
　　12月20日，360公司宣布主动、永久关闭水滴直播平台。水滴直播相关负责人表示，水滴直播本身是一个响应用户需求而出现的创新产品，在这个过程中，水滴直播平台的一些功能存在争议，也存在被恶意利用的可能。
　　至此，由《一位92年女生致周鸿祎：别再盯着我们看了》一文引爆的“360水滴摄像头网络直播风波”暂时告一段落。《中国消费者报》记者调查发现，与水滴直播类似的平台还有很多，该事件暴露的法律盲点远不是平台停播就可以自动消除的。
现实版的“楚门的世界”
　　1998年，美国著名演员金凯瑞主演了一部黑色喜剧电影《楚门的世界》，电影里的楚门·伯班在一个海边小镇出生、长大、读书、工作，有着和许多人一样的平凡生活。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家里、在街上、在他喜欢的餐厅，都有无数的摄像头在观察着他，每天有几亿人通过电视观看他的一举一动，因为从他出生开始的30年来，就是史上播映最久、最受欢迎的“真人秀”的主角。他居住的小镇居然是一个庞大的摄影棚，他的亲朋好友全都是职业演员，而只有他本人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原本这是一个隐喻现实的电影，现如今，却变成了电影的演绎。当你和朋友在餐厅里聚餐时，当你和恋人在商场购物时，当你一个人在健身房里挥汗如雨时，有无数观众可以通过网络直播平台观看你的一举一动。
　　这就是《一位92年女生致周鸿祎：别再盯着我们看了》一文踢爆的“大新闻”：在360公司摄像机客户端的水滴直播平台，可以通过在商场、餐厅、健身房、企业等地方安装的360摄像头，对拍摄到的画面进行直播，而被拍摄的人对此可能一无所知。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篇文章立刻刷爆微信朋友圈。“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不知不觉地充当过被直播的角色，如果真的被直播了，我感觉自己的权利受到了侵犯。”在网友的讨论中，担忧与愤怒明显占主流，认为这种直播方式侵犯了自己的隐私权。与此同时，360公司从“抹黑”“碰瓷”“黑公关”“居心叵测”等数次回应之后，终于承认“存在被恶意利用的可能”，并永久关闭直播平台。
　　利用摄像头进行网络直播不止水滴直播平台一家，记者在搜索引擎输入“摄像头直播”的关键字，出现了多个能观看摄像头直播的网站，有的还包括国外的商场、街道、海滩、酒店。
　　在监控企业海康威视旗下的萤石直播平台，记者发现了类似水滴直播的摄像头街景拍摄，网友可以选择相应的摄像头直播室，看到街道上和房间内的画面。虽然萤石直播平台于12月12日发布公告称将暂停受理用户发起的公开视频申请，但截至12月20日，在该平台上仍然可以看到部分地区的街景和室内场景的实时画面。
　　在另一个名为“全球眼”的网站上，可以找到世界各地摄像头直播的入口，网友可以根据不同大洲、国家的摄像头，选择相应的街道、商场、海滨，通过摄像头进行实时观看。
个人隐私的边界在哪里
　　事实上，早有法律人士指出，水滴直播事件，暴露了不少法律盲点。目前关于隐私权的界限比较模糊，通过摄像头对公众场所进行直播，涉及的个人信息、个人行为信息属不属于个人隐私值得商榷。
　　在中国政法大学传播法研究中心副主任朱巍看来，这种网络直播行为是否侵犯了个人隐私权不能一概而论。“一般人对隐私权有认识误区。隐私权虽然是一种绝对权利，但个人信息、个人行为信息和个人隐私，不是一回事。”朱巍告诉记者，公共场所与私人空间不同，隐私权会受到限制；个人对自己的隐私有处分权，经过本人同意，也可以授权别人使用。如果被直播的场所是完全公开的公共场所，个人隐私被直播也经过了当事人的同意，这些被直播的内容严格意义上不属于隐私范畴。因此，个人在公共场所的行为被直播到网上，很难确定个人隐私权就一定被侵犯了。
　　北京华讯律师事务所主任张韬认为，虽然个人在公共场所的隐私权会受到某些限制，但不能说个人在公众场所的活动就毫无隐私可言。“比如，有的人在咖啡厅、茶座里交谈，他们的心理预期可能是在咖啡厅以外的人不会知道自己在和谁交谈。但如果该咖啡厅有个摄像头在直播，就等于让全世界的人都可能知道他们在该咖啡厅里交谈了。况且有的摄像头还有录音功能，如果距离合适，连人们谈话的内容都可能会被直播出去，造成隐私泄露。”
　　张韬还指出，公共场所的范围很广，《公共场所卫生管理条例》还把游泳场馆、候诊室、公共浴室都纳入到公共场所的范畴。因此，不能说个人在公共场所就无权主张隐私权，可以不经其同意就被直播。
　　让张韬担忧的另一个问题是，摄像头直播可能会更多侵犯到未成年人的隐私权。因为相对于成年人，未成年人的隐私更加敏感。
摄像头直播必须明示
　　虽然法律专家对在公众场所进行摄像头直播是否侵权各执一词，但对一点非常明确：摄像头直播必须明示。
　　记者了解到，一般来说，安装摄像头无非出于几种目的：一是公安和交通部门，安装目的是为了公共安全和管理；一是企业，安装摄像头的目的是为了企业内的安保需要；还有就是个人安装，目的是家庭安保以及娱乐、通讯需要。能进行直播的网络摄像头实际上开辟了一种新的用途，即安装者与直播平台合作，通过将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进行直播，获得相应经济收益。
　　朱巍表示，商家作为摄像头使用者和管理者，应该承担主体责任，要为直播可能出现的侵权行为承担责任，但首先要履行的是告知义务。“在公共场所中不能秘密地使用摄像头，也不能违反社会伦理或法律规定，必须对可能涉及的人进行完全告知或者主动提示。”
　　张韬告诉记者，对摄像头直播进行明示，不是商家放块牌子“此处有监控”就能免责的。“传统监控的观看者，一般只限于安装监控的企业内部人员。他人如想调取监控录像，需要通过公安、法院等部门。而网络直播摄像头的观看者包括全世界任何公众，所以商家必须明示：此处不但有监控，而且这个监控还是上网直播的。”
　　张韬认为，还有一点很重要，网络直播摄像头的明示必须遵循“先同意，后拍摄”的原则，即在个人进入拍摄范围之前就要有明显的提示，不能等个人进入拍摄范围，已经被直播了，才告知其此处有网络直播的监控。“比如商场或餐厅，仅在收银处贴一张告示说这里安装了能直播的监控，但从消费者进入商场和餐厅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进入拍摄的范围，直到去收银处付费时才发现自己一直被拍摄还上网直播，那时候已经晚了。这就是没有遵循‘先同意，再拍摄’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