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胡军
　　人脸识别、红外感应、GPS定位、无现金支付……近日，一款被称为“智能校服”的产品，因其功能而被人们关注，该款产品已经在西南地区的10余所中小学进行试用。
　　那么，这种内嵌芯片，融入了无线射频识别（RFID）、红外感应、指纹识别及人脸识别等技术，并结合了门禁探头、APP客户端等配套设备的智能校服，是否真的如厂家所宣称的那样仅仅是为了无感考勤、教务管理、家校沟通呢？
保护的名义令人反感
　　据了解，此次曝出的这款结合人脸识别、摄像头与定位等组合应用的智能校服是由贵州冠宇科技有限公司生产的。目前共有11所中小学选用，其中10所位于贵州省，1所位于广西，涉及2万多名学生。据该公司官方宣称，这款智能校服在样式和外观上都和普通中学校服无异，仅在左右肩膀下缝制了条状传感器，置入智能芯片和 GPS定位芯片等，既能使学校及时了解学生的出勤情况与上课情况，又能让家长实时掌握学生的所处位置与动态轨迹。
　　事实上，这款智能校服还配套有一款APP，在APP里面，老师可在后台批复学生请假、上传相关通知及学生出入学校的时间视频，家长教师都可通过手机应用程序接收查看。并且，老师可使用APP通过语音、文字、图片方式上传教学内容、要求、目的、作业，进行授课课件及视频等的传送。
　　而且，该款智慧校服后续升级功能还包括：“侦测”到学生打瞌睡时，会自动响起警报；建立“无现金校园”，学生通过智能校服、指纹、指静脉及人脸识别在校园内支付各种消费，家长可通过手机查看子女在校消费情况，并控制消费上限；校服还能实时监测学生的身体状况，若出现较大波动，老师和家长能及时收到提示信息。“这已经严重超出了保护的范畴。如果确实是为了保护学生，有防走失功能就足够了，为什么还要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功能呢？”对于这款智能校服的功能，家有六年级学生的北京马女士表示震惊，“有必要吗？又是人脸识别，又是身体监测的。对于身体健康数据，学校也好，校服厂也好，都没有资格这么严密地掌握吧，而且一旦被泄露，这还得了啊？”
　　记者调查发现，贵州冠宇科技有限公司并非唯一的智能校服生产商。2015年成立的上海钦轩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推出的“智能校服战略”，主打功能是“防走失”——防止儿童走失或被拐卖，在校服上融入无线射频识别（RFID）智能芯片，结合物联网、移动互联、无线射频、人脸识别等全新专利技术，获取学生进出校园的情况，帮助校园实现自动化、无感批量考勤等管理。
　　江西斯沃德教育文化发展有限公司推出的智能校服也是以学生安全为主题，但在宣传中却特地强调了精准定位、安全防护、健康管理、学习跟踪等功能。
商业利益或为根本目标
　　近年来，随着生活水平的普遍提高，校服品质一直备受关注。但是，由于准入门槛低，产品可复制性和可替代性强，市场竞争极为激烈，传统校服生产早已迈入微利时代。教育部统计数字显示，我国在校中小学生人数超过2亿人，校服市场需求极大。业内估算，目前校服市场规模已达千亿元，2025年国内校服市场规模将突破1500亿元大关。因此，许多企业不约而同地在校服功能上做起了文章，智能校服应运而生。
　　事实上，不仅社会化的校服生产企业，教育部门对此也较为重视。2015年12月24日，北京市教委在北京服装学院设立了“北京市中小学校服研发中心”。官方的新闻稿称，智能校服将运动传感器与校服相结合，对学生的体育运动状态进行跟踪与分析，分析身体机能与运动量的匹配度，保证未成年学生获得适当的身体锻炼及运动、身心得到合理的培育成长。
　　“真正能为学生需求考虑的校服到底有多少？多数还是奔着利益去的，不管以什么名义。”对于校服不断涌现的新功能，从事中学教育30多年的安徽籍退休教师吴老师并不认同，“校服其实就是一个学生的标志，作为一个明确的标识，提醒社会予以特殊关爱，特殊保护。质量好、款式让学生喜欢就行了，其他任何复杂的功能，其实质都是为了获利。”
　　果不其然，上海钦轩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在中国教育装备采购网上直言不讳地表示，智能校服以智能校徽取代传统刺绣校徽，为校服企业精准获取家长用户粉丝、建立自己的粉丝用户群提供便捷。企业通过运营粉丝社群，及时向粉丝推送产品信息、最新动态等，与粉丝形成良好互动，增加用户黏性，实现社群经济可持续裂变。以校服为连接、大数据平台为载体，校服企业能以最轻便、简约的方式树立品牌形象，围绕目标用户对外输出产品理念、品牌故事、发展历程等内容，提高产品知名度、美誉度，让品牌深入人心。通过智能校服，将学生、家长、学校、校服厂商之间的关系无缝打通，形成闭环。
未成年人权益保护不容漠视
　　2015年6月30日，国家标准化委员会批准发布我国首个专门针对中小学生校服产品的国家标准GB/T31888-2015《中小学生校服》，规定校服直接接触皮肤的部分棉纤维含量标称值不低于35%、甲醛和pH值达到纺织品B类要求等。但是，对校服是否可以内置电子元器件，内置元器件的电磁辐射标准等并未作相关规定。
　　2018年12月28日，贵州冠宇科技有限公司官网上《关于智能校服有关问题的答疑》中声明，校服中所使用的智能芯片通过国家质检部门检测合格，芯片一般由涤纶或硅胶材质包裹，柔弱无感，耐洗性强，无须充电、无辐射且设有隔离层保护。对于社会普遍关注的孩子个人数据、图片视频信息是否受到保护，贵州冠宇科技有限公司特别承诺，保证严格按照国家相关的法律法规做好用户的信息安全管理工作，以保护用户信息安全为宗旨，时刻接受监管部门的监察。
　　在采访中，几乎所有受访的中小学生及家长都对智能校服所赋有的强大功能表示费解，普遍认为只有低龄小学生才有防丢失的功能需求，中学生基本就没有这类功能需求了。
　　家有小学四年级学生的北京市丰台区王先生的说法虽然尖锐，但却很有代表性：“企业进行产品设计无可厚非，科技应用嘛。但是否要用到学生身上就不一定了。功能这么强大，为什么不率先在监狱给囚犯用呢？近几年经常有罪犯越狱的新闻出来，用上这套服装，可能就不会有什么犯人越狱之类的事情了，犯人只能在指定区域内活动，监狱管理部门还可以随时掌握犯人运动轨迹、身体状况、情绪变化等，多好！用到学生身上，尤其是中小学生身上，有这个必要吗？”
　　北京东元律师事务所主任李秀生律师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智能校服具备有监控或获取学生个人信息的功能很值得商榷，应用不当就会给孩子的心理造成不良影响甚至伤害。《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第一章总则第一条就明确立法目标是“为了保护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保障未成年人的合法权益”；第五条明确规定了保护未成年人的工作，应当遵循下列原则：（一）尊重未成年人的人格尊严；（二）适应未成年人身心发展的规律和特点。“智能校服的这些功能，孩子们是否真的发自内心地接受，是否孩子真实意愿的表达，是否排斥，都是未知数。我个人认为，家长也好，学校也好，只有监护权限，而不应该随意扩大到监控的程度。毕竟，孩子是自由的个体，有独立的人格尊严和合法权益，不能以爱的名义侵害孩子的私人权益空间。”李秀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