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聂国春
　　征信修复、代理退保、贷款欺诈……近年来，金融黑灰产不仅扰乱了金融市场秩序，也侵犯了金融消费者的合法权益。在日前举办的2024数字产业生态伙伴大会——金融安全论坛上发布的《中国金融黑灰产治理研究报告》（以下简称《报告》）指出，自2021年以来，金融黑灰产快速发展，至今已增长了10倍之多，造成财产损失达百亿级。
　　为什么金融黑灰产有愈演愈烈之势？如何破解治理难题？论坛上，产业各方和监管部门分享了各自打击金融黑灰产的实践探索。《报告》认为，治理金融黑灰产还需要跨过6道坎，并给出了应对策略。
为害甚烈
　　金融黑灰产是指与金融领域相关、利用非法手段牟取利益，行走在法律边缘或者有明显违反法律法规的一整套搅乱金融市场秩序的产业链。金融黑灰产大体可以分为异常维权类和金融诈骗类，其中，异常维权类主要包括非法代理维权、反催收、有组织逃废债、恶意投诉、征信修复、非法代理退保等细分类型；金融诈骗类则主要包括电信网络诈骗、贷款中介欺诈、仿冒网站和APP等细分类型。
　　由马上消费研究院与西南政法大学联合研究推出的《报告》指出，金融黑灰产现象2020年开始兴起，起初主要针对银行信用卡机构，但自2021年起快速发展，至今已增长了10倍之多。2023年互联网黑灰产从业人数达到587.1万人，较2022年上升141%，而煽动教唆的非法代理维权活动参与人员有几百万乃至上千万人，造成财产损失达数百亿级。
　　对此，众安保险体会深刻。近日，众安保险配合上海黄浦警方成功侦破涉及健康意外险种的保险诈骗系列案件。经查，曾是保险从业人员的李某对外招揽“工具人”，在多家保险公司同时购买意外医疗保险。而后制造或伪造意外事故，勾结私人诊所从业人员开具虚假就诊及住院证明，将擦伤等无需住院的外伤冒充为需要住院治疗的伤情，据此申请理赔。此次警方共抓获犯罪嫌疑人10余名，涉及众安等多家公司保险理赔款500余万元。
　　不仅金融机构，消费者也深受其害。根据课题组的调查，异常维权类组织已经形成了较为完整的收费体系。例如，提供简单的沟通话术与投诉方法，收费标准约为1000元；提供相对简单的委托代理投诉服务，收费标准为2000至3000元；而在相对复杂的情形下，提供一条网络投诉80元，代发10条起步；此外，单次监管机构投诉或诉讼金额约为5000元；若借款金额较大，接受借款人全权委托申请减免债务偿还额度，收费标准是所减免债务金额的30%—50%。
　　马上消费副总经理孙磊表示，金融黑灰产的快速发展对个人信息和财产安全带来威胁，对金融秩序和维稳成本造成了显著的压力，也对社会信用体系建设带来了极大的阻碍。
破解难题
　　正因为危害极大，监管部门和产业各方都加大了打击金融黑灰产的力度。
　　重庆市公安局刑事侦查总队副总队长彭建云介绍说，今年1到10月，重庆共查处金融黑灰产违法犯罪嫌疑人1万余人，向公众返还资金4.87亿元。针对金融领域非法代理维权犯罪，该局会同重庆市委金融办、金融监管总局重庆监管局专题会商研判，与在渝行业协会、互联网金融企业建立信息共享、会商联动，开展集中打击行动。2023年以来，刑侦部门牵头侦办重大非法代理维权案件6起，打掉11个团伙。
　　警方的努力也离不开产业各方的配合。据了解，在重庆市网信办的指导下，马上消费2022年牵头成立了打击金融领域黑产联盟。截至今年11月，依托联盟生态合作伙伴科技加持，联盟成员单位协助全国各地警方受理非法代理维权案件566起，警方采取刑事强制措施和行政处罚措施472人，有效预警电信网络诈骗案件95.92万起，协助警方追逃123人。
　　虽然上述行动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报告》认为，治理金融黑灰产仍面临6大挑战。一是缺乏顶层设计，标准化建设不够完善。《报告》指出，当前跨区域跨领域的协同治理机制还不完善，缺乏标准化指引，难以从行政机关、司法机关层面系统化高效治理和下达执行。在组织方面，相关部门体系尚不健全，对跨部门的统筹管理和协调力度不充足，难以实现信息畅通共享，导致应急处置能力不强，外溢性风险防控不扎实。二是缺少有力抓手，黑灰产法律定性模糊。以常见的诈骗罪为例，代理维权黑灰产机构通过虚构成功率、虚假承诺骗取代理费，应该定性为诈骗还是普通代理维权纠纷，仍存在极大争议。三是权责界定不清，金融机构难溯源取证。金融机构与黑灰产组织不存在实质性的权责关系，因此在识别、判定恶意投诉及协助公安机关处置相关违法案件的过程中异常艰难。四是技术迭代升级，黑灰产攻防压力倍增。五是证据收集困难，政企未形成治理合力。六是客户素养较低，权益保护尚存在不足。在实践中，金融消费者在面对互联网上的高利诱惑时，近半数没有第一时间查看资质或直接拒绝，在作出决策时存在侥幸和投机心理，因此易误入金融黑灰产陷阱，助长了其发展蔓延，导致财产损失和信息泄露。
合力应对
　　面对挑战，产业各方和监管部门也采取了切实有效的打击金融黑灰产的举措。
　　据了解，马上消费建立了黑产态势感知预警机制，其自主研发的爱马AI系统平台利用隐私计算技术构建数据加载、黑产扫描、打击撮合三大模块，全面防范和协助警方打击金融黑产。众安积极发挥数字科技优势，不断提升对新型欺诈手段的识别及处置能力，不断加强和银保信、行业协会和同行业的合作与交流，共同构建反欺诈防线。美团金融则对完全雷同的投诉精准识别后，自动生成批量化的报告发送至监管部门和公安机关，进行批量打击和治理。
　　不过，在西南政法大学副校长李燕看来，近年来金融黑灰产活动日益呈现出专业化、规模化和复杂化的新特征，仅靠金融机构单一的力量很难得以根治，需要政府部门、企业、学界各方合作和多元共治。李燕表示，从高校角度，推动金融黑灰产有效治理的一个根本途径，就是要培育兼具专业知识和实务经验的高素质法治人才。对企业和政府部门来说，则要加大金融消费者教育力度，提高其金融素养，增强其风险防范意识。
　　《报告》也提出了金融黑灰产治理的可行性建议，包括强化顶层设计和上下联动、明确法律定性和识别标准、限制准入准营和广告营销、推动调解机制和消保评价、明确征信信息录入和执行标准、推进开展专项和联盟打击等。
　　平安担保消费者权益保护部投诉中心负责人张羽杰建议，在严格把关流量平台营销内容、从源头堵截诸多非法代理营销传播的同时，监管部门或行业协会也可以为代理维权从业人员设立资质门槛，让消费者能找到正规的代理维权机构。